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长江中的洲与舟

发布时间:2018-05-14 10:50 来源:海事服务网 编辑: 浏览:

长江

长江在不停地东流,也在不断地演变。历三国至唐代的近700年间,中下游江陵至扬州之间,最显著的变化,就是江中先后涌出的数百座沙洲,又相继随波而消失。

其中有些大型洲屿,主体位置也在不断发生位移。当时江陵以西的江、沱之间,早就存在上百个沙洲,其间最大的有百里洲。江陵以下较大的沙洲也不断涌出。典籍里载有名称的大洲约有60个。最为著名的,自上而下有夏洲,石首山以下的赭要洲,城陵矶以下的彭城洲,石码头以下练洲,蒲圻山北的蒲圻洲,长洋港一带的簰洲,武汉江段的鹦鹉洲、东城洲,滠水口附近的武洲,双柳镇江边的峥嵘洲,浠水境内的五洲,西塞山江中的三洲,九江附近的桑落洲,南京江段的蔡洲、张公洲、长命洲和白沙洲等。这些沙洲和航行于江中的数万艘舟船结下了不解之缘。

南梁的文学家庾信在《哀江南赋》中所抒的“落帆黄鹄之浦,藏船鹦鹉之洲。”就是古代文人对长江中洲与舟之间关系较早地认识。

从中可知,除所有岸港之外,江中大小洲屿,作为水中之港,也可供过往舟船就近依泊。

沙洲的涌出,使河床与水流发生较大的变迁,造成江道分汊,给当时木帆船的通航、避风、泊舟造成了有利条件。这种特殊的水运文化景观,在我国所有大型河流中,只有在长江中才能观赏到。

1.水师楼船遍江州

位于江陵西南江中的百里洲屿体长达100多里,故而得名,其洲尾紧临江陵,因此又名江陵中洲,东周时已经存在。《诗经·召南》、《尚书·禹贡》等古籍,对此洲均有记述。至六朝时期,它已成为哨守江陵为兵家必争的最大沙洲。

建安十三年七月,曹操亲率16万大军南征荆州牧刘表。八月刘表病亡,他的8万水军和1000多艘蒙冲斗舰,尽归曹操所得。有了这支强大水军师,合师24万,从百里洲与江陵之间启航,浩浩荡荡,顺流而下,舳船千里,旌旗蔽空,妄图一举而灭孙权、刘备。结果在蒲圻赤壁江段为孙刘联军击败,樯橹灰飞烟灭。魏黄初三年(公元222年)曹丕命大将军夏侯尚等人领军10万南下,欲攻占江陵,与东吴守军为争夺百里洲而展开激战。魏军打败吴将诸葛瑾后,在百里洲安营扎寨,并架起浮桥,志在一战而夺江陵。二月下旬,诸葛瑾却领兵偷袭百里洲,烧毁浮桥,魏军死伤无数大败而逃。此次江陵保卫战中,东吴泊驻在百里洲北岸的大量战舰和运输船只,尽被魏军烧毁。

往下至鄂州,据《水经注》记:“江之右岸有船官浦,历黄鹤矶西而南矣,直鹦鹉洲之尾下,江水溠洄伏浦,是曰黄军浦,昔吴将黄盖军师所屯,故浦得其名。”汊江浦深,有大洲相隔,是伏泊军舟的隐蔽深港,所以战时鹦鹉洲常有军舟进入,成为水师要塞。

梁武帝太清二年(公元548年)九月,侯景叛军舟师自建康西上,曾命部将宋子仙夜袭郢州,伏兵藏舰于鹦鹉洲汊江之中。东晋兴元二年(公元403年),桓玄篡夺朝权,建立桓楚,自称皇帝,改元大亨。当时原北府兵中的将领刘裕、刘毅、刘道规等人起兵反桓玄。公元404年刘裕水师战败桓玄战将吴甫之。4月刘道规率水军追击桓玄至湓口(今九江市东)的桑落洲,桓玄大败。此后,他退回荆州,大造楼船200余艘,领水军2万多人,自江陵东下,在今黄冈境内双柳镇弯曲江道中的峥嵘洲与刘裕水师相遇,桓玄败退。战后峥嵘洲与桑落洲均为刘裕水师要塞。140多年后,梁讨伐侯景,陈霸先领蒙冲、斗舰2000余艘,甲士3万,在九江水域大战侯景部将侯鉴,夺得桑落沙洲。

下游的建康(今南京)江段120里水域中,更是沙洲密集。其间有城西南12里的蔡洲、城西南5里的张公洲、城西北40里的上下新洲以及马昂洲、禅洲、贵洲等洲港,战时均为兵家必争之洲。

梁承圣元年(公元552年)二月,侯鉴在桑落洲被陈霸先击败后退回建康,占据张公洲布阵,又受到梁朝的名将王僧辨舟师的迎击。决战中,侯鉴驻泊于张公洲边的指挥舟——水门大舰被击败烧毁,水军散乱。王僧辨舟师乘胜顺秦淮河向城内进攻。侯景即令津主张宾以河中的舳舻和海艟船只装石沉入水中,以图堵塞航道,但最终没能阻挡住王僧辨水军攻入城中。侯景叛乱4年,最后在张公洲一战以溃败而终结。

2.红叶林笼鹦鹉洲

鹦鹉洲,三国时期,其主体位置在今武汉市武昌蛇山之南,北部洲尾接近黄鹄矶下,即今武汉长江大桥武昌桥头堡以南。洲左支汊为大江主流,右支汊道夹江的下段,就是著名的船官浦,常泊舟群集。唐时鹦鹉洲已发生了两大明显的改变。一是主体位置向左移动,已逼近江心,使船官浦失去了夹江的形态。但仍不失为良好的洲港。二是唐时它已从过去的军民两用港变为单一的商民之港。论其秀丽,崔颢的“芳草萋萋鹦鹉洲”的名句便是它绿茵溢美写实。在李白的笔下,鹦鹉洲的美,是“烟开兰叶香风暖,夹岸桃花锦浪生”。

洲的秋景则更耐人寻味。元和十年(公元815年),白居易由左拾遗贬官外放江州时,泊船鄂州,在黄鹤楼放目观景,临窗题吟:“江边黄鹤古时楼……红叶林笼鹦鹉洲……”。真可谓秋林红树胜春花。若述其繁华,女诗人鱼玄机在武昌上岸后,则吟有“大江横抱武昌斜,鹦鹉洲头万户家”的咏唱,其繁昌可谓江洲之唯一。

作为鄂州三大港区之一的鹦鹉洲,与南北岸港虽无明确的分工,唐时,它主要是贾舶停驻港。亦有迁客骚人“藏船鹦鹉之洲”,留下了许多名篇佳句。如诗人钱起乘舟经鄂,就选在江中落帆,有《夜泊鹦鹉洲》一诗,吟诵屿上的夜景:“月照溪边一罩蓬,夜闻清唱有微风。小楼深巷敲方响,水国人家在处同”。这清淡的笔调,描述了诗人夜泊洲头的见闻:月光之下,溪流之边的一桅船蓬;微风里飘来的清越歌声,深巷中传出的敲击铁方的乐声……如此的恬然,可贵、可享的闹中之静。白居易从黄鹤楼回船夜中,挥抒《夜闻歌者》(宿鄂州)五言一篇:“夜泊鹦鹉洲,江月秋澄澈,邻船有歌者,发词堪愁绝。歌罢继以泣,泣声通复咽……独倚帆樯立,娉婷十七八。夜泪如真珠,双双堕明月。借问谁家妇,歌泣何凄切?一问一沾襟,低眉终不说”。诗人在集泊的舟群中,忽然听到有一位年轻女子的如泣如诉的歌声,便寻声相问,歌者却终不予相告。从诗中的“邻船”句中,可知当时鹦鹉洲亦如盛唐时期一样,呈现着舳舻汇聚之盛。

晚唐诗人来鹄于大年除夕之夜乘船来到鄂州,停桡泊船后郁然地沉吟出《鄂渚除夜书怀》:“鹦鹉洲头夜泊船,此时形影共凄然。难归故国干戈后,欲告何人雨雪天。著拨冷灰书闷字,枕陪寒席带愁眠。自嗟落魄无成事,明日春风又一年”。诗人在新年来临之际都难回故乡洪州。这也许是诗人中在洲头最凄然的泊驻。崔塗进士船过鄂州,泊舟如此,题《鹦鹉洲即事》七律一首。吟景咏舟:“……幽岛暖闻燕雁去,晓江晴觉蜀波来。何人正得风涛便,一点轻舟万里迴”。此外,蒋吉在一个深秋之夜,停棹登洲,咏《旅泊》七绝一首:“霜月正高鹦鹉洲,美人清唱发红楼。乡心暗逐秋江水,直到吴山脚下流”。这是诗人所听到的来自酒楼里美人的妙歌,与白司马所闻舟中女子的悽然之音,决然的不同。纵然如此,诗人还是归乡之心如江水般地向着吴山流去。如此,鹦鹉洲之舟,随波自四面八方而来,又逐流向八方四面而去。鹦鹉洲的繁华与美丽,直至宋代,仍然是“汀洲如画引帆樯”的兴隆。

3.二水中分白鹭洲

唐时金陵的港口和航运,由惨淡所带来的最大变化,是岸港集中的许多码头锐减,而江中的洲港和沙浦靠船处,却依然比较活跃。这其实是自然生态的演变和航运业劫后变中求生的结果。历史上金陵江段120里水域中,体积较大的沙洲有城南10里的烈洲、城西南13里的茄子洲和蔡洲、张公洲等,虽然大都尚存,但由于洲体松软,有的已不能泊舟。其他如上下新洲、马昂洲、禅洲、贵洲,都已被舟师占据,成为军事港塞。此时金陵城西著名的白鹭洲,却积沙扩体,增为周回15里的大型洲港。沿岸常聚泊较多的舟楫。 唐天宝六年李白从长安失意南游到金陵时,所吟题的诗歌之中,有三篇咏及此洲。其一是《登金陵冶城西北谢安墩》“……冶城访古迹,犹有谢安墩……白鹭映春洲,青龙见朝墩……”。诗人登城观察,眺望间却发现西南江中的白鹭沙洲,正春色满浦。第二首是七律《登金陵凤凰台》:“凤凰台上凤凰游,凤去楼空江自流。吴宫花草埋幽径,晋代衣冠成古丘。三山半落青天外,二水中分白鹭洲。总为浮云能蔽日,长安不见使人愁”。诗人没有预想到在凤凰台上也见到了位于三山近处江中的白鹭洲。依李白所见,这个偌大的沙洲,把江水一分二流,主泓和支汊都可通舟泊船,显然醒目,于是他又一次将它吟入诗中。李白对白鹭洲念念不忘,是因为他在此有舟宿的经历。如此便有第三首:《宿白鹭洲寄杨江宁》。那次他夜立船头吟唱:“朝别朱雀门,暮栖白鹭洲。波光摇海月,星影入城楼。望美金陵宰,如思琼树忧。徒令魂入梦,翻觉夜成秋。绿水解人意,为余西北流。因声玉琴里,荡漾寄君愁。”这是李白赠给江宁杨县丞的别寄。他于清晨在秦淮河朱雀航内的朱雀门(已被隋废,此仅延用其名)登舟启航,出河口溯长江向西南进发,傍晚便到达白鹭洲,靠船泊宿。

以舟航的角度赏读,那时、那夜的白鹭洲,恐怕绝不止李白的孤帆独泊。晚唐诗人许浑乘船也有在金陵遇到阻风麻烦,因而吟詠了《金陵阻风登延祚阁》一诗纪之:“极浦千艘聚,高台一径通。……登阁渐漂梗,停舟忆断蓬……”。数以千计的舟船聚集在一个沙洲的周边,均因受阻于风,不得张帆而航。于是诗人便将此景吟入诗中。其“极浦”,犹言大浦。在金陵,当时能泊舟千艘的,除白鹭洲外,别无他处。晚唐诗人徐铉曾在白鹭洲临舟送别友人,题赠《又题白鹭洲江鸥送陈君》:“白鹭洲边江路斜,轻鸥接翼满平沙。吾徒来送远行客,停舟为尔长叹息……”可见,此洲在金陵港区中兴盛的一般。这些题吟,如同信史,咏证了唐时金陵江中数处洲屿,已部分地取代着岸港的功能,或为靠泊石头津、新亭码头的舟船,起着过渡或中转的作用。白鹭洲和新林浦,直到宋代,还樯帆如林。

在金陵(今南京)江段,唐时除白鹭洲外还有一座较大的沙洲,它就是著名的烈洲,它的主体周围50多里,洲中有小河穿过。主泓即大江从洲左流过,右汊为支江。此洲自三国时,就已形成了天然的良港。据《金陵新志·洲浦》记载:烈洲“吴旧津所也……商客多泊如此”。因此洲可避烈风,故此而得名。它与江宁岸港相隔不到10华里,岸港被荡平后,烈洲和白鹭洲同兴,成为商舟集泊、货物吞吐的水中要港,经久不衰。北宋的词人贺铸,舟行到此时,吟有《烈洲守风》七言律诗一首:“张帆早发石头城,淹泊风波百里程……”可证至北宋时期,烈洲依然有商旅们泊舟、避风的良好洲浦。

4.两三星火是瓜洲

瓜洲在长江干流诸多沙洲中,可谓后来居上,享誉之盛无与可比。它的演变历史久远。约在1万年前,古长江在今扬州和镇江之间奔入东海。3000多年后,这一带还是个喇叭形的巨大湾口,但江岸已在向南缓慢移动,瓜洲也随之在江底堆积,成为水中暗沙。西汉枚乘在《七发》中赋有“……往观涛乎广陵之曲江”。文中未提及瓜洲。三国时期,扬镇江段江面依然开阔。 魏黄初六年(公元225年)十月,曹丕登广陵城,在江边举行阅兵,史称“广陵观兵”,也未见瓜洲之名。明代人编写的《开沙志》中记述“吴主亮城广陵,古时无瓜洲……”明确指出三国后期,扬州江中还没有瓜洲。到西晋初年,扬镇段江面已经缩窄,江水流速增快,江底暗沙堆积增大,长江喇叭形湾口已向下移至海安,即今南通一带,瓜洲就在这时终于露出水面,因形体似瓜,故名瓜洲。清代的于树滋编纂的《续瓜洲志》中还附有“瓜洲全图”。

瓜洲的全盛之时,在唐代初期至天宝初年。李唐对南北大运河的充分利用,使整个长江流域水上大交通的格局迅速形成。从而把瓜洲推到了运河和长江航运的焦点之上。当时瓜洲作为扬州的江中之港区,规模宏大,正有诗人卢纶所吟“千帆入古津”的壮观气势。因此,唐代诗人们无不提翰歌赞。凡在此泊舟或经此启航者,大都有题吟留存。如盛唐的孟浩然曾从瓜洲乘船渡江去京口,吟有《广陵别薛八》和《扬子江望京口》等篇,都直接或间接地咏及至瓜洲。天宝十年(公元751年)诗人岑参在边塞创作的《武威暮春闻宇文判官西使还已到晋昌》:“君从万里使,闻已到瓜洲……”为友人回到让人怀念的瓜洲而庆幸。中唐时的张祜在《题金陵渡》中吟有“潮落夜江斜月里,两三星火是瓜洲”的名句。唐文宗开成五年(公元840年)登上相位的李绅,也吟有《宿瓜洲》一诗。白居易以“长相思”词牌所填的“汴水流,泗水流,流到瓜洲古渡头……”,以瓜洲为淮、汴的终点。晚唐官至御史中丞的高蟾,乘船于夜间到达瓜洲,即抒赋《瓜洲夜泊》:“一夕瓜洲渡头宿,天风吹尽广陵尘……”等等,都为瓜洲而即景抒怀。

瓜洲有盛,也有所落。唐中后期,由于陆岸与江中水文的演变,自唐玄宗开元(公元713-741年)至唐德宗贞元(公元785-805年)的100多年间,长江向南推移了10公里。在代宗大历时(公元766-779年),瓜洲已与广陵陆岸相连,成为扬州江岸边的一个渡口。海潮再也不能涌入城中,潮信难见,壮观的广陵潮消失。扬子津被沙洲阻隔,山阳渎不能直接与长江相通。江南的船只自京口渡江后,须绕道瓜步(今江苏仪征)沿仪征河才能进入山阳渎北上。漕船商舟经此常沿船之患。开元二十二年(公元734年)润州刺史齐浣,兴工开凿了长达25里的伊娄河,“渡扬子、立埭”与江北运河相通。伊娄河开在瓜洲与扬子津之间,沟通长江。从此瓜洲再次成为南北运河与长江交汇点上的舟航要港。开元二十七年(公元739年)李白再游扬州时,特别在《题瓜洲新河饯族叔舍人贲》诗中,尊敬地赞颂齐浣:“齐公凿新河,万古流不绝,丰功利生人,天地同朽灭……”

到了唐末,瓜洲连陆,已成为城垒。长江主航道更向南移,瓜洲与京口之间距离更近了。正如王安石此时所吟“京口瓜洲一水间……”据《续瓜洲志》中的“瓜洲全坍图”观之,到清光绪二十一年(公元1895年)瓜洲全城已坍入江中,昔日瓜洲城镇中的繁华街市、名园佳境,都已付之东流。真可谓是沧海桑田之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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